【大山駐村見聞】徒步自林貢村
【編者按】在打贏脫貧攻堅(jiān)戰(zhàn)的收官之年,西藏日報(bào)記者唐大山來到金沙江畔的西藏自治區(qū)昌都市芒康縣朱巴龍鄉(xiāng)駐村。他看到了什么、聽到了什么、有何感悟?《大山駐村見聞》將為你展示一幅幅發(fā)展變化圖景和人們昂揚(yáng)向上的精神風(fēng)貌。
圖為俯瞰自林貢村 攝影:唐大山
白天,對面山頂上的房子像一塊紅色魔方吸引著我;夜晚,那個位置上的燈又像一顆碩大的星星讓人去遐思。
我要去對面山頂感受那個白天的紅點(diǎn)、夜晚的星光。
早上七點(diǎn)從西藏自治區(qū)昌都市芒康縣朱巴龍鄉(xiāng)朱巴龍村委會出發(fā),順著彎彎曲曲的水泥路徒步五個小時,來到日思夜想的地方。
站在村口,兩樣?xùn)|西進(jìn)入我的視野,一是掛果的核桃樹,一是黃澄澄的麥子。
我對核桃林已不陌生。金沙江兩岸,核桃樹成為綠植中的主角。山下的核桃已長成個,它所要做的是果仁的積淀。這里海拔比山腳高出三四百米,路旁的核桃樹已為海拔作了注腳。單看樹干和枝葉,不太明顯。枝頭的果實(shí)明顯小,按時間推算,它要長得和山下的一樣大,可能是半個月以后的事。實(shí)際上,同一品種成熟后,山上的核桃個頭比山下略小,是溫度或者說生長期在起作用。
對我而言,小麥更為熟悉,因?yàn)槲业募亦l(xiāng)位于淮北平原。家鄉(xiāng)的麥子六月初收割,二十多天后,這里的麥子還長在地里?!叭碎g四月芳菲盡,山寺桃花始盛開”,套用一下這句詩,山下夏收已完畢,山上小麥?zhǔn)挤狐S。這種現(xiàn)象在山區(qū)不以為奇。這里沒有青稞,可見海拔不算高,土壤還算肥沃。
圖為麥田的自流灌溉 攝影:唐大山
核桃與麥子只是和我打個招呼,我要去村里一探究竟。
正欲邁步,突然從路旁躥出一頭小豬來,只有一拃多長。它給我一個小驚嚇。我防的是狗,不是可愛的藏香豬。它跑到路中間,停下來,回過頭來看看我,小尾巴在身后繞幾圈??礃幼?,它沒向媽媽請假,也沒告訴兄弟姐妹,悄悄溜到村口,想看看外面的世界。這是它第一次走這么遠(yuǎn)的路吧,過來一個龐然大物,不是自己的主人,且到排水溝里躲一躲。我的到來驚擾了它。
穿村而過,我感受到午收的前奏,有人在曬割下的麥子。
站在村前的制高點(diǎn),小村落猶如一幅畫。
十多戶人家住在這片平坦的壩子上。與其說農(nóng)田環(huán)繞著村舍,不如說村舍裝點(diǎn)著農(nóng)田。在這一帶山區(qū),村民集中建房的較少,往往三五戶聚居在一起,在略遠(yuǎn)的地方一戶獨(dú)居的情形也存在。這一片的底色是金黃,那是小麥即將成熟的奉獻(xiàn)。藏式風(fēng)格的民居多為兩三層樓,房子的周邊是一層層綠,那是核桃、蘋果、梨、桃等果木樹簇?fù)碇患胰?。在麥田邊、溝渠旁,往往有一大棵核桃樹或者桃樹,自成一團(tuán)綠。
兩個月前,桃花盛開。一片片綠油油的麥田,一簇簇粉紅的花團(tuán),無論站在哪個方位,都是那么悅目,都會讓人想起陶淵明的《桃花源記》。
順著主干道向北走去,看到一個帶著院落的兩層建筑物,從一樓掛的牌子知道,這是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巴塘縣竹巴籠鄉(xiāng)自林貢村村民委員會。大門旁的黑板上用粉筆寫著告示,有通巴塘縣城的車子。
我在綠樹下金黃的麥地旁穿行。離開居民點(diǎn),田地里有三三兩兩的收麥人。
路旁護(hù)坡堤上坐著一位與我年齡相仿的男子,他的旁邊是用繩子捆起的小麥。他從下面的地里背過來,在路邊歇一下,然后放到不遠(yuǎn)處的拖拉機(jī)車廂里。
圖為自林貢村支部書記益西扎西(右)與唐大山在路旁合影 攝影:唐大山
我想著怎樣與他打聲招呼,這么美的地方,有了人的參與,希望的田野才生機(jī)勃勃。
出乎意料的是,他主動對著我喊起來,語氣和內(nèi)容是那么受聽。我滿心歡喜地向他走過去。他指著用水泥抹平的護(hù)坡堤,示意我坐在他旁邊。
“你來這里干什么?”
“你認(rèn)識我嗎?”
“我上來的時候,見你往村里走。我讓你坐摩托,你說要走到山頂?!?/p>
“我想試驗(yàn)一下從金沙江大橋走到這里要多長時間,對不住你的好意。你剛才穿得很帥,這么快換成干活的衣裳,還在背麥子?!?/p>
“干什么講什么。麥子熟了,老婆在地里割,車開不過去,我不背說不過去。再說,這里的麥子不同時熟,哪里熟了就割哪一片。暫時要干的活不多?!?/p>
“你的普通話真好?!?/p>
“我去過全國七八個省份。這里屬四川,離巴塘縣城近,老百姓的四川話都說得來。”
“你是村干部?”
“我是自林貢村支部書記。我叫益西扎西?!?/p>
“聽村名就知道這里林多果多。山下挺好的,山區(qū)的人們?yōu)槭裁催x這么高的地方居???”
“這個村子存在多少年,沒人說得清楚。有一種說法,康巴生意人多,強(qiáng)盜也不少。為了避免牛羊被搶,牧民被逼上山居住。山路難走,又遠(yuǎn),強(qiáng)盜懶得上去,我們的祖先安逸了。十多年前,我曾考慮是否像有些人一樣搬到巴塘縣城去住。沒曾想政府很快把水泥路修到村委會,家家戶戶買了車子,上山下山就是半小時的事。這些地里產(chǎn)小麥、玉米、土豆,那些果木結(jié)的果子吃不完。要是住在城市,這些東西不掏錢享受不到。”
“你的思路有些自給自足的味道,那樣趕不上發(fā)展呀。”
“我們確實(shí)能自給自足,但思想上沒有封閉?!?/p>
“說說看。”
“山上的人家有散養(yǎng)的藏香豬。這里的藏香豬純天然喂養(yǎng),和江對岸西藏自治區(qū)朱巴龍鄉(xiāng)草地貢村的藏香豬一樣出名。政府倡導(dǎo)推進(jìn)鄉(xiāng)村振興戰(zhàn)略,我們村成立養(yǎng)殖合作社,有圈養(yǎng)的雞鴨。到了秋季,有人上山來買,講究質(zhì)的,買藏香豬;追求量的,買合作社的雞鴨。顧客各有所求,我們分類提供,效果不錯?!?/p>
“已經(jīng)中午了,我倆合個影,不耽誤你干活,走啦?!?/p>
“老婆做好飯了,到我家吃飯喝酥油茶。”
“你老婆在地里收麥子,哪有時間做飯?”
“你朝那看看,老婆呢?”
我扭頭朝不遠(yuǎn)處的麥田看去,原先收麥子的婦女已不見影蹤。
藏家人,咋這么厚道?!(中國西藏網(wǎng) 通訊員/唐大山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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