鄉(xiāng)愁藏韻:藏地石頭的幸福“石生”
如果你是一塊普通但又不甘于現(xiàn)狀的石頭,你想經(jīng)歷有質(zhì)變的“石生”,會有什么樣的遭遇?來看以下幾種境況。
不一樣的“石生”
如果你生長在沙漠地區(qū),你會在戈壁灘上被陽光暴曬,幾百、幾千萬年后,干裂崩解成沙子;
如果你生長在山區(qū),會被炸藥的強大爆炸力從大山上震落下來,然后被機器分解成大小不一的沙石,變成建筑物的一部分;
如果你生長在水邊,大多數(shù)同樣會被粉身碎骨,變成建筑的一部分;如果你長得好看、運氣又好的話,你可能會被鋪成花園的小徑,任人踩踏;運氣再好點,你從小徑上逃離,但是遇上個熊孩子,將你踢來踢去,最后掉進又臟又臭的水溝里。
……
但是,如果你生長在西藏,那么,你的命運就大不一樣了!你會被人給予生命、賦予靈魂,寄予愿望,委以信念,期與未來……你,會被人們頂禮膜拜。
圖為瑪尼石
每一塊石頭的年歲,都上億了
佛教傳入雪域高原以前,西藏有自己的本土宗教——苯教。那時的人們對于變幻莫測的大自然只有敬畏、迷惘和崇拜,大至雪山湖泊、小到一石一木,都被認為是具有靈性的,人們圍著神山轉(zhuǎn)圈、堆上石頭進行祈禱……石頭成為人類的祈愿對象。隨著佛教文化在西藏的興起,神佛形象被具象化,一些原始自然的意念崇拜逐漸轉(zhuǎn)化為佛教經(jīng)咒與各種神祗偶像崇拜。這樣,人們在山崖上、巨石上、靈石上雕刻真言咒語和神佛形象,使其更具有神的靈氣,以配合信徒的崇信心理和崇拜行為?,F(xiàn)散落于西藏各地的巖畫、摩崖石刻與瑪尼石堆,便是這一古老信仰習(xí)俗流變過程的體現(xiàn)。
這是藏人自己獨有的方式。
每一塊石頭,都是構(gòu)成地球的物質(zhì),都有上億年的歷史,比起它們來,人的壽命就是一瞬間,所以,人怎能不尊重、不敬畏這大自然的長者呢!
西藏的石頭們
下面,我們一起來看看西藏“石頭”的幸福石生吧!
如果你是一塊巨大的山石,像崗仁波齊那樣的,那你本身就是神。你是苯教、佛教、印度教、耆那教四種古老宗教認定的宇宙中心。每年,都有無數(shù)轉(zhuǎn)山者不遠千里而來,匍匐在你的腳下。他們雙手合十仰望你,心里默念著期許,圍著你,一圈又一圈地轉(zhuǎn)繞。他們將此看作是無比殊勝的行為,榮耀一生。
圖為崗仁波齊
如果你足夠高,像珠穆朗瑪那樣,那全世界都會仰望你。許多勇敢的人從世界各地趕來,他們以攀上你的身軀,作為超越自我的最大挑戰(zhàn),將此看作是人生巔峰,甚至不惜為此付出生命。但是藏族人的觀念卻并非如此,他們心中的神明,只需膜拜就好。
如果你生長在一座大山上或者一個峽谷里,你是一片平滑的崖壁,那藏族人會在你的身上刻下圖案、六字真言、抑或是一些佛像,那意味著你也具有了神性,所有路過你的人,都會心生敬意,合十敬禮。
圖為囊謙摩崖石刻:噶舉派祖師瑪爾巴像
如果你再小一點,你會被人們抬走,在你身上刻下神、佛、菩薩像,或者經(jīng)文,放在他們認為有靈氣的、吉祥的地方。然后用額頭觸碰你,圍繞著你轉(zhuǎn)圈、念經(jīng),生生世世。他們稱之為轉(zhuǎn)瑪尼,而你,有了新的名字:瑪尼石。
如果你的質(zhì)地或者形狀特殊,比如恰好像一個腳印,或者你被某位圣人加持過,那么,你則會被視為有靈性或者有治愈力量的靈石,人們會爭相觸碰你,來求得疾病的治愈。
圖為一位婦人靠在薩迦寺的靈石上祈禱治愈她腰部的疾病
如果你覺得自己實在太小了,只是一枚刻不下一個字、長相又很平常的小石頭,請不要灰心,在藏地,你也是有生命的。藏族人會隨手將你拾起,放進瑪尼堆,你同樣也代表著他們誠心的祝愿。還有,人們會在神山圣湖邊,用很多和你一樣的石頭,堆成塔形的小石堆——朵幫,那是最小的瑪尼堆,也代表著阻擋災(zāi)難、祈求美好的意愿。
圖為古格遺址上的朵幫
西藏的石文化
縱觀西藏靈石文化發(fā)展的脈絡(luò),盛行于西藏的先是巖畫和摩崖石刻,后來才是瑪尼石。人類最初在石頭上進行的記錄和表達,應(yīng)該就是巖畫了,西藏先民也不例外。據(jù)粗略統(tǒng)計,目前發(fā)現(xiàn)西藏的巖畫點有60余處,共計5000余幅畫面,分布在自治區(qū)的14個縣境內(nèi),大多集中在西藏的西部和北部及雅魯藏布江中上游的高原地區(qū)。
圖為拉薩千佛崖雕鑿在一整面山壁上
巖畫之后,內(nèi)容題材更為豐富、刻畫手法更為嫻熟的摩崖石刻誕生。摩崖石刻在西藏的顯著特點是作品均雕刻在巨大的山體或峭壁上,以淺雕和線刻為主,很少有圓雕、半圓雕或高浮雕作品。西藏目前發(fā)現(xiàn)的摩崖石刻有80余處,造像3萬余尊。其中吐蕃時期的作品有拉薩的藥王山、帕崩喀,山南的扎央宗、仲貢崩、青布,日喀則的香曲流域,昌都的仁達、扎果西等地,這些地方造像風(fēng)格雄偉粗獷,具有印度、尼泊爾和中原風(fēng)格。
佛教文化的興盛使得人們對神佛熱衷崇拜,巖壁已不能滿足宏揚教義和偶像崇拜的需求,靈石崇拜古而有之,在石頭上刻上經(jīng)咒和神佛圖像增強其靈性的行為產(chǎn)生,隨處可揀的石頭便成了石刻藝人們創(chuàng)作的天地——瑪尼石由此而生。
公元13世紀(jì)以后,摩崖石刻之風(fēng)日漸衰微,而瑪尼石刻則幾乎不間斷地延續(xù)著發(fā)展著,成為西藏古往今來流傳最廣,風(fēng)格品相眾多,表現(xiàn)內(nèi)容和材質(zhì)手法極為豐富的藏族民間雕刻藝術(shù)。它集宗教與民間藝術(shù)為一體,是苯教與佛教文化相互融合的產(chǎn)物。
圖為刻滿經(jīng)文的瑪尼石
圖為世界上最大的瑪尼堆——玉樹嘉那瑪尼石堆
“瑪尼”是藏傳佛教經(jīng)咒六字真言的簡稱,瑪尼石發(fā)展到今天,每座神山、每個圣湖、每座寺廟、每個村子……無處不在。近些年,還有了刻滿經(jīng)文的“甘珠爾塔”——一部完整的《甘珠爾》,全部刻在石板上,然后將其堆疊起來,修葺成塔。
圖為拉薩的《甘珠爾》塔
石頭到了西藏,就不再是石頭了,它們變成了一頁頁經(jīng)書、一句句咒語、一尊尊神明……即使是一枚最普通的石頭,被堆疊起來,它也會蛻去凡胎,成為有生命的吉祥祈愿之物。生長在藏地的石頭們,你們是多么幸福?。。ㄖ袊鞑鼐W(wǎng) 文、圖/陳丹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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