柿子掛滿山崗
作者:洪忠佩
寒露,風搭在弦上,與銀杏、烏桕、紅楓一起在山崗奏起深秋的曲調。在悠長的曲調中,一樹樹柿子吸飽了陽光,橙黃中泛起紅色,仿佛油彩。這樣的斑斕、明艷在白墻黑瓦的宅子周圍蔓延,山崗與村落融合成了一個調色盤。
走進婺源宅山村之后,我才發(fā)現(xiàn)原生態(tài)的山村人家是“宅”在山腰上、“長”在樹蔭下的。樹蔭濃密的,當屬高聳粗壯的香樟、楠木、木荷、櫧樹、栲樹、豹皮樟、紅豆杉。那隱于樹林之下的古道、路亭,與山村是連成一體的。山上沒有水田,村民便發(fā)展林下經(jīng)濟、山地經(jīng)濟。他們既種苞蘆、番薯、辣椒,又種茶葉、油茶、板栗、柑橘、柿子。
“七月米棗八月梨,九月柿子紅透皮?!鼻镲L起時,漫山遍野的柿子宛如燈盞,透著暖人的光,每家每戶都忙著采摘。等待果實成熟的過程是緩慢的,而一旦果實進入成熟期,時間又不等人。俗話說“割禾搶時,曬谷搶天”,采摘樹上的果實,又何嘗不是如此呢?
背篼、竹籃、籮筐都派上了用場,上樹的上樹,提籃的提籃,挑擔的挑擔,大家忙得不亦樂乎。很難想象,在那么陡峭的山坡上,還要爬上幾米,甚至十幾米高的柿子樹,再去采摘,若是沒有多年練就的功夫,是無法做到的。
倚在樹杈上的大程眼尖,一下子看見了我,他挑了一個成熟的柿子扔過來,算是打招呼了。他笑道:“摘柿子總感覺手腳和眼睛都不夠用,明明是一杈一杈去摘的,結果發(fā)現(xiàn)枝頭還有‘瞎眼柿’”。我剝去柿蒂,撕開薄如蟬翼的柿皮,鮮紅的果肉立即顯露出來,一口下去,甜滋滋的,果汁飽滿,果香充盈口腔。
柿子樹下的小孩呢,一個個像猴子似的,上躥下跳,專挑成熟的柿子過著嘴癮。一位個子稍高的少年,正埋頭把軟些的柿子揀出來,一一放在竹籃里。
上了年紀的老人也沒閑著,他們趁著天氣晴好,專挑較硬的柿子,一一削去柿皮,在竹盤竹簟中曬起了柿餅。他們刀法輕柔而嫻熟,沒有半點拖沓。在笑談之間,在彌漫的果香中,所有的辛勞都消散了。
柿餅制成后是扁扁的,起皺,泛著一層白霜,掰開卻色如琥珀,吃起來甜而不膩,軟糯而有嚼勁,隱隱透出干果獨有的清香——這是辛勞與陽光的造化。
偏于一隅的宅山村,自從幾年前水泥公路從山下鋪到了山上,節(jié)假日上山采摘的城里人多了,上門收購的商戶也來了,還有人以柿樹和山村為背景用手機進行直播。宅山的柿子,可謂是“鼓鐘于宮,聲聞于外”了。
一個60多戶人家的自然村,豐收之年產(chǎn)柿子上千斤的農(nóng)戶比比皆是。只要樹上能夠長出柿子,就無需考慮怎樣去銷售。想想,著實令人艷羨。此外,橘子、板栗、蜂蜜,以及野生的獼猴桃、金櫻子、香菇、木耳也成了搶手貨。
柿子在當?shù)剡€有個俗名——鳥兒柿。宅山村被群山包圍著,山多,意味著鳥多,而柿子正是鳥類喜食的果實。對柿子最為貪嘴的,莫過于山斑鳩、白頭鵯、紅嘴藍鵲。它們立在枝頭啄食柿子時,尾巴一翹一翹的,仿佛被柿子的味道迷醉了。
山風拂來,陽光斜照。遠遠望去,很難判斷讓柿樹枝丫抖動的,是鳥,是風,還是采摘柿子的村民。那一刻,浮現(xiàn)在我眼前的只有柿子,漫山遍野紅彤彤的柿子。
《光明日報》(2023年11月10日 15版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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